光明以為惜塵要當的只是妹妹,所以他一直把她當妹妹。
惜塵是他專二的直屬學妹,做人很熱心,可以說是懂事又可愛的妹妹型朋友。惜塵主動加入他當社長的吉他社後,就一直以他的崇拜者自居,動不動就在人前人後說:「我最崇拜光明學長了。」
「小心,那個小女孩喜歡你喲!」光明的同學老愛拿惜塵對他五體投地的敬意來開玩笑,但光明可不這麼認為,他覺得借塵對他而言,不過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妹妹。在借塵清澈的眼睛中,他只看到純純的友誼!惜塵常拿一些大大小小的事來請教他,他也都鉅細靡遺地幫她解決。
當然,有人崇拜的感覺真好。光明自認為是個「有為有守,有所不為」的人,不管是男是女,他皆以朋友之誠相待,一視同仁,對惜塵並沒有任何不同之處。
他的學校在中部近山區的地方,所有的學生不是住宿舍,就是在外租房子。光明的家境相當優渥,父母親為他租下一層公寓,就他一個人住。由於他還是個音樂發燒友,整個房子四壁不是書架,就是CD架,各種有關音樂的書籍和CD「滿山滿谷」,簡直就是一座小型音樂圖書館。
有一回社團聯誼就在光明的居處舉行。惜塵到了他家,像鄉下老鼠進了城,張著大大的圓眼睛,東張西望:「哇!光明學長,我實在太喜歡你住的地方,若是我能住在這裡,該有多好!」
「你搬過來,就能住在一起啦!』有人瞎起哄。光明馬上開口:「你們別淨欺負小女生!」惜塵的蘋果臉兒紅紅的,低著頭只是笑。
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當天大夥兒都散了以後,又有人來敲門。光明酒意已濃,才欲人睡,聽到敲門聲,惺松著眼,開門一看:那不是惜塵麼?
「怎麼了?」
「我……頭痛,喝多了酒,不記得回去的路,在外面……繞了半天,到了宿舍門口,門關了……」惜塵偏著頭傻笑,「光明學長,收容我一個晚上好不好?」說完,身子一歪,撲倒在光明身上。光明趕快將她扶到床上,給她冰毛巾鎮額。這一夜,他自己睡在音響室,暗笑惜塵一喝酒就昏得糊塗。
惜塵未必糊塗。此後惜塵常找機會往他那兒跑——CD啦,借書啦。不過,她也有借有還,每次她都幫光明整理房子,擦地板,弄點吃的。
「你真可愛。」
對愛整潔卻不愛做家事的光明來說,這種交換真是太棒了!但可愛可不等於可以愛,光明心裡很清楚。「我認你當乾妹妹好了!」光明補充說明。這麼說,自然也有劃清界限之意。惜塵不做聲,抬頭對他擠出一個笑臉後,用力地擦著地板。
由於她進出他住處很勤奮,光明毫無芥蒂地把鑰匙交給她,讓她在他不在時,也可以查閱音樂書籍或聽音樂。惜塵為他做的事越來越多,有一次連他堆置的內褲都一並洗了,他不知該生氣還是該感激。其實,光明隱隱知道惜塵如此犧牲奉獻的緣由,但又怪自己多心,傷了惜塵的好意。
專四時,光明打算開始追求一個學音樂的女孩孟佳。這可是他頭一次跟女孩真正地看對眼。打從做了這個「破釜沉舟」的決定後,光明即興奮地告訴惜塵。惜塵的臉上似乎露出喜悅的微笑,使光明大大放心。於是,他在惜塵面前叨叨訴說著他們的約會經過。孟佳的小提琴造詣,把他戀愛的心情和惜塵分享,還不忘告訴惜塵:「你不小了,也該談談戀愛了,戀愛的滋味,真的很不錯……
惜塵神秘地微笑著。光明沒頭沒腦地剎住話頭,問:「喂,你談過戀愛沒有?」
惜塵咬著小指指甲,輕聲說:「除卻巫山不是雲。」
他沒留心。戀愛中的人,總一味沉浸在甜蜜的幻想裡,對無關的外在世界充耳不聞。直到某一天,他和孟佳見面時,孟佳一看到他,即狠狠地瞪他,罵道:「你無恥!」留下一頭霧水的他,揮袖而去。
他苦求原因,花了好大工夫,孟佳紅腫著眼睛告訴他因由:「你還說幫你整理房子的『義工』是『乾妹妹』!我打電話給你,她接的,叫我不要再打電話來了,她說她和你住在一起已經兩年了,她愛你,要我不要搶人家的男朋友,不要受你的騙!她還說,她跟你的關係早已『非比尋常』,只是你一向花心……
怎麼會這樣?光明張大嘴巴,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。他該說什麼呢?
並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打太極拳。在愛情上,太極拳更打不得。
若她有意而你無情,而你確知她對你深情款款,請趕快表態,不要大家心知肚明地打啞謎,這樣大家都不好受,萬一像光明這樣,有朝一日,心上人真的到了,那麼,你的大麻煩就要來了。
很多「條件很好」的男生常常遇到這種事,艷福變成艷禍。「當初她告訴我,她跟我在一起,不過是『陪我一段』,不會再有別的貪求,但事實可不是她說的那個樣子。到了後來,她東管西管,不僅以我的女朋友自居,還以我的老婆自居,不許我有任何別的女性朋友,簡直到了歇斯底裡的地步。」不只是已婚的男子會遇到「我什麼都不要,只想跟你在一起」的女人,在校園裡,不少「大眾情人』似的男生,也會遇到「不管你有沒有其他女朋友,我只想對你付出,不求回報」的女生。
人真的能做到只有付出,不求回報嗎?當然有可能,修女德瑞莎就是!一般人,少癡人說夢了!話別說得太早,耳朵也別太軟。從普通人的人生來看,這是不可能的。
有些人也許會這樣問:那麼,人就不可能有「紅顏知己」或「青山至交」?男女之間難道不可能有正常的友誼嗎?當然有。名作家曹又方小姐曾說:「到頭來,人會發現,女人最好的朋友是女人——男人最好的朋友還是女人。」女人以她的溫柔與善體人意,以及較敢表達情感的天生長處,絕對可以有很能溝通的男性朋友。不過,所謂的紅顏知己最好是「比朋友親,不及愛情」,能夠做到友情與愛情不混淆的,老實說,並不多,而且,年紀大了以後可能比較容易。
你可以有紅顏知己,但要看雙方的成熟度與穩定度。是朋友還是愛人?越清楚的話,友誼才能越長久。連光明的內褲都有興趣洗的惜塵,其實一開始要做的就不只是朋友,光明打的這種太極拳——抱著「反正你會幫我做很多事,我也沒有損失」的心態,並不很高明。從開頭的時候,這早是一樁敷衍不得的曖昧情事了。
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完全把持自己,所以,如果你覺得她只適合當朋友而不是愛人,到底要在日常生活中保持距離,不要想享超越界限的朋友之利,卻不盡「愛人義務」。
光明的品格還算好的。不少人的心裡常想:反正是你送上門來的,不要白不要。兩個人發生了關係以後,女的馬上會變臉要男的負責,一談不攏,就變成怨偶,一個覺得別人欠她,一個覺得「事先你不是這樣子」,大家弄得很難堪,連朋友都做不成了。
惜塵用這個方式爭取愛情,並不可取。如果你是女孩子,你有必要如此「紆尊降貴」嗎?當確定別人並不把你當愛人同志時,你仍可以做一個關心他的朋友,但你可要告訴自己,他並沒有為你做什麼的義務,也沒有欠你,你必須心甘情願,而不是心甘情「怨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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